程袖感受到王瑰的视线，猜测这位老先生是她做什么：“叫御用签菜蟹卷。”
  王瑰带着程袖来到另外一间厨房，道：“拒绝去当评分员是我做得最后后悔的一件事，没能吃到你亲手做得几道菜啊！便宜都给那帮人占了！要不这样，今天你做道这个御用签菜蟹卷给老头子开胃口，待会你想让我帮什么忙，我都可以答应你。”
  程袖这下知道，王瑰肯定是猜到她来的目的，要让她能获得五星级酒店的推荐，可要搭上一份不小的人情，仅凭一顿饭就换回来，是占了大便宜了！
  程袖用了十二分心思做这道菜品，用来感谢王瑰对她这后辈慷慨的帮助！
  御用签菜蟹卷，这是道创新菜品，签菜其实是种菜系，工具是它被称为签菜的主要原因，签即是以竹子做成的竹帘，以面皮或豆皮以及酿肉或各种各样食材，放置竹帘，卷起，即为签菜。
  程袖发挥自己的创意，用蟹肉代替了面皮豆皮，卷进带壳的蟹腿以及不带壳的蟹黄。
  这道菜一开始就难度颇大，首先要想办法如何用竹帘卷起的蟹肉卷处理平滑，再要考虑到肴馔的美味。
  程袖在后厨内做好后，随着王瑰去一间包厢内，坐好道：“王老先生，您请。”
  王瑰看着这盘黄金蟹宴，外表看起来金芒万丈，闻起来幽郁绵延，这样香味与辛辣刺鼻的味道相互推进，刺激着嗅觉，让人闻香垂津。
  王瑰用筷子夹起一个蟹肉卷。
  这个用蟹肉做得卷皮，程袖应该是加了鸡蛋，所以赋予它有点滑弹的感觉，又经过油煎炸，看上去口感酥嫩。
  王瑰把蟹肉卷放进嘴中。
  蟹肉浓香，外酥里滑，把蟹肉的那点鲜美激发的淋漓尽致，因加了鸡蛋，竹帘卷起的蟹肉弹润有余，根本没有处理的不够平滑。
  它卷起来的是带壳的蟹腿，其中用程袖精心调制的甜酿腌制过且放了黄酒经过油炸。
  皮炸的过于松薄脆嫩，可带皮一起吃掉，外皮爆香辛辣，让人大呼过瘾，及其细嫩的蟹腿肉散发着幽兰甜辣的味道。
  王瑰吃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手掌敲击着餐桌，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声：“好好好！”
  太香了，酥香的蟹卷酥嫩喷香，牙齿闻香而动，一口咀嚼了那脆皮的蟹壳，黄酒辛辣激烈的喷在舌腹，绞动着味蕾，蟹腿肉甜辣悠长，在唇齿间留下余香，幽柔方长。
  王瑰大口的喘着气，吃一块蟹肉卷，能吃他浑身热血沸腾！
  就连之前年老的疲惫感全部消弭，他感觉自己在酒楼的后厨做一天的菜都不成问题！
  但王瑰的馋欲没有就此满足，他抓着筷子，再次夹向卷蟹黄的蟹肉卷。
  其中的蟹黄是由两个螃蟹而成，及其珍贵，做出来很麻烦。当然它好吃的程度也提高好几个档次。
  蟹黄被程袖用高汤吊过，浑身散发着鲜味，十里飘鲜绝不是夸张！
  王瑰觉得早上的饭都白吃了，现在肚子竟然咕咕叫起来，嗅了嗅那油而不腻，还带着清爽的蟹黄味，一口把这个蟹肉卷给吞进去。
  蟹肉卷蟹黄，这绝对是把螃蟹做到了极致，咸香兼具着鲜爽的气息跟卷蟹腿的味道并不同。
  卷蟹黄是细腻绵柔，最耐嚼，越嚼越是鲜美。
  而卷蟹腿是劲爆辛辣感，让味蕾得到重击，唤醒人的味觉意识。
  二者风格迥异，却各有千秋，每种口味到让人吃得上瘾，流连不已。
  怪不得王茂森说这道菜是整个蟹宴的点睛之笔！
  王瑰恨不得多拍几下桌子，附和王茂森的说法，此时的他，吃得满嘴油光，哪里还有第一酒楼主厨形象。
  把整盘蟹卷全部吃完，王瑰视线黏在盘子上：“程家姑娘，你做得分量太少些了吧。”
  王瑰眼睛转向程袖那里，满眼说：请我帮忙还这么没诚意？
  实际上程袖已经做超了量，不过她也有准备，盈盈笑道：“还有其余两道招牌菜王老先生您还没有品尝过，不知中午您是否能赏脸？”
  王瑰满意的颌首。
  嗯，蟹卷是好吃，但另外两道菜也格外让人期待。
  这个时候有人敲击着包厢的门，节奏急切，王瑰以为是酒楼出什么棘手的问题需要他解决，坐的四平八稳高声喊道：“进。”
  门被推开，程袖望去，是刚才参与争辩的厨师，此时正满脸喜意道：“王主厨，客人对菜品很满意！”
  王瑰疑惑看着他：“哪个客人？”
  厨师喜滋滋道：“还有哪个客人？就是那个点田螺鸡翅的客人！谁能想到，其实人家本来就不是想品尝什么家乡菜，他是四叶酒店的股东之一，想看看咱们瀚溪酒楼跟四叶酒店的差距在哪！”
  厨师话中明显表示，那人就是来踢馆的！
  王瑰老神自在，问道：“哦，那你们怎么做得那道田螺鸡翅？”
  “呃……”厨师有些尴尬，下意识看了一眼程袖，又看向王瑰，坦然承认道：“我们参考了程姑娘的想法。”
  他们这些厨师很看重王瑰的态度，既然当时王瑰对程袖的说法表示赞同，心中再有什么想法也都退一步，也是因为偏口的问题都考虑到，这个方法确实最妥善。
  现在他们倒是庆幸没一开始就按照传统菜谱去做，四叶酒店就是按照传统菜谱不断改善，才有如今珠口田螺鸡翅！若真的按照菜谱做，那直接表示他们瀚溪酒楼不如他们四叶酒店了吗？
  王瑰挥手道：“既然客人满意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去忙吧！”
  “我……”厨师一愣，想了想确实没别的事可说，弯腰道：“那我先忙去了，主厨。”
  门再次关闭，王瑰眉头紧皱，叹气道：“这些厨师，离不开我啊。”
  程袖看出王瑰在背负着什么。
  是这座傲立于瀚溪畔的瀚溪酒楼！
  就连大厨们都依赖着王瑰才能做好一道让客人满意的菜肴，那整个瀚溪酒楼又能如何离开王瑰呢？
  王瑰摇头：“算了算了，不想这些，小姑娘，你来找我什么事？”
  程袖正坐在椅子上，道：“我想参加博古斯中国区的比赛。”
  王瑰微怔：“博古斯……”
  程袖看到王瑰的表情竟然比刚才更要复杂！
  王瑰沉吟许久道：“其实现在有些知名度有高级技师证的厨师，都不会参加这个比赛，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担心名誉受损，这个比赛若闯进决赛，那就要跟世界级别的选手较量，中餐已经很久没拿到奖牌了……”
  王瑰老而清明的眼眸光芒熠熠，竟然暗藏怒火：“你知道吗？其中有一年，中国区竟然没有一个选手参加决赛！当时获得中国区赛第一的那位厨师直接弃权决赛！可是能怪他吗？有部分民众竟然说‘中国自诩为美食大国，却连奖牌都拿不到，参加又赢不了西餐，反倒是堕我中餐名声，哪个厨师参加决赛，我们就让谁名声狼藉！’。”
  程袖目瞪口呆，以前博古斯赛观众竟然有过这么极端激进的时候？
  王瑰察觉到自己态度激烈了一些，平缓情绪，安抚道：“你放心，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疯狂的人了。去年你们京大烹饪社团的宋池和谢荣分别获得第六名和第七名，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也高兴一把，观众们也庆贺他们取得好成绩。”
  程袖笑着道：“是。”
  王瑰笑了笑道：“你没有高级技师证，所以需要五星级酒店推荐，我就帮你引荐一下那位，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在这里见过他，他叫万炤。”
  第57章 陕西菜餐厅
  中午王瑰品尝到了蜜汁蟹肉包, 还有樱花虾蟹黄冻, 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 下午就带着程袖去找万炤。
  王瑰专车把他们送到一家中式餐厅前, 进去后，程袖打量着餐厅内的陈设。
  餐厅整体颜色以朱红色为主, 并不富丽堂皇, 却依然透着高档风格。其中有许多精致的摆件，纸糊的灯, 笔墨画卷，秀丽陶瓷, 以及镂雕隔墙。
  店还没有营业, 餐厅也没有人, 王瑰直接带着程袖往后厨, 隐约有股香味散出来。
  程袖细一品，似乎是烤肉的味道？
  她跟着王瑰走进后厨, 有个中年人站在炉台边, 他穿着中式厨师服饰, 领巾系挂微胖的脖颈上, 胸口间绣着青黄相交的龙纹图案, 而灶台上，程袖认出来摆放的是淮扬名菜烤方。
  厨师从身上把衣服脱下来, 弯腰道：“万先生，很抱歉，我厨艺不精达不到你的要求。”
  万炤叹口气道：“很遗憾不能跟印大师合作。”
  中年人连忙道：“不不不, 是我厨艺不够好。”
  看着中年人匆忙离开，王瑰疑惑：“这是？”
  连学孝走到王瑰身边，苦笑着做解释：“唉！餐厅都收拾好，各项手续也办齐了，厨师还有服务员都等着上岗，就差个总厨！”
  王瑰乐呵呵道：“刚才那个我没有看错的话，好像是新缘的总厨印福？新缘的老板舍得放了他？”
  连学孝摇头：“印福达不到我们的要求，新缘的老板倒是不用舍不得了，再说我们万老板开的条件好啊，刚放出风，不少厨师都愿意来。”
  年薪百万，给车给房，完全是五星级酒店总厨的待遇了。
  连学孝看到程袖，笑道：“程姑娘，恭贺斩获名校之战冠军席位，厨师界又多了一位鲜衣巾帼了。”
  这让程袖想起京大评选校花，他们给自己也起类似的称号。
  程袖悲哀地预感到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无法逃离这个称号，这时她面前一道虚影晃过，是只大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头顶上万炤声音温和地响起：“在乞巧节厨王赛品尝过你做得点心，就想认识一下。可惜那时候你很快去往京都上大学，没机会再遇到，之后又在网络看到你在名校之战，五关斩将震乾坤，让我震撼了很久，最大的遗憾是没有接到官方的邀请去担任评分员，品尝你做的美食。”
  每句话，每个字充满磁性的声音都带着颤音，挠在程袖耳边有点偏痒。
  最后那句话，分明王瑰也说过，但两人说起来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程袖白皙娇小的身姿被高大的身躯彻底显没，她昂着脑袋盈盈笑起，如同娇艳玲珑盛开鲜花，握住那只带着凉意的手，客气道：“谢谢万先生夸赞，我还需要努力。”
  他们之间这段插曲过去，连学孝向程袖和王瑰讲解他对中餐厅的预想。
  ‘中华鲜道’是餐厅店名，理念是做最正宗最丰富中华名菜，特色是没有菜单，客人随意搭配主菜和配菜，也可以点天南地北传统名菜。
  这对厨师要求就要严格了。
  每位厨师要身兼两种菜系，主厨不仅要身兼两种菜系，其他菜系都要粗懂一些，总厨因为要指导所有主厨做好菜品，本身就需要样样精通，以连学孝的意思，更要懂些历史文化，把文化融入美食中，意形兼具，做出中餐里的精品。
  为了找个全能总厨，耽误开店挣钱，投资方万老板竟然全力支持：“既然做，就要做到最好，就算耽误一两年也没关系。”
  眼看要到晚上，连学孝连忙道：“王老和程姑娘来得不凑巧，今天店里没有厨师在，不能给你们做顿丰盛的筵席款待了，不如我请大家去品尝对面陕西菜餐厅的美食肴馔吧。”
  对面那家陕西菜餐厅在全国闻名，每年都有很多美食家慕名而来，它最大特点是由很多排档、明档组成的陕西菜全烩街。
  四人走进餐厅内，其中有无数个明档蛇龙摆尾，让路口变得弯弯曲曲，仿造的是古代长安街，有穿着粗布衣衫的堂倌，秀丽多姿的琴曲艺人，以及生动有趣的皮影戏……
  “你们看他家。”万炤停驻脚步。
  大家随着他望过去，那是一家装修简朴，没有几把桌椅，但是客人爆棚的明档。
  牌匾写着蓝底金字的‘金丝油塔’。
  万炤道：“因为要跟连老板合作，我之前浏览了国内国外的美食论坛，了解一些在近几年餐饮店的情况。这家‘金线点心’曾被很多媒体报道过，而且在两年前获得了best50中国最佳餐厅的第九名。”
  王瑰点头道：“这么说我倒是也有点印象，当时还很受餐饮界各方的震惊，被界内称作典型的‘麻雀排档’。”
  连学孝这些年不在中国，却不代表他不关注市场，这家店连他都有所耳闻。
  当时有位美食家评论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名副其实的‘麻雀排档’，因为在这里你可以找到陕西菜系高档餐厅所有经典菜品！
  程袖记忆中更多是西点方面的信息，对中式餐饮还没有来得及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