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节
作者:文绎      更新:2023-03-29 19:51      字数:6115
  在场宗室二十九人,说了二十九种不重样的死法,很是稀奇古怪。
  斡鲁补最后也发誓道:“对外姓之人尚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若疑你们,听信谗言要谋害你们,苍天在上,令我人神共弃。”
  这话说的很圆满,如果不是怀疑、也不是听信谗言而是有确凿的证据,那一样能对他们开刀,还能让他们应誓。
  他原计划是在逼迫诸王发誓之后,重点解决先帝的嫡长子和嫡次子,这两人自持身份比别人更高一些,更名正言顺,现在也频频抱怨,不论是粘罕报告的情况,还是私下派人监视的结果,他们俩都和另一位丞相完颜昌之间有些不清不楚。可是说实话,嫡长子这身份有什么了不起?现在辽主是庶长子,宋主非嫡非长,还不是强势有力。
  拍拍手,侍卫们又拿茶盘端出来几个人头。
  “这几个人你们可认得?就是他们在朕耳边颠倒黑白,搬弄是非,说你们有意篡权夺位,朕今日杀了他们,以示诚意,若有人在你们耳畔劝诱教唆,你们也当杀了他。”金主看他们或真或假的感激涕零、痛哭流涕,温和的说:“诸位兄弟,如今辽宋两国趁着我们祭祖,前来犯边,正是危急存亡之秋。大伙已经对天盟誓过了,应该尽弃前嫌,携手迎敌。”
  金主在完成最重要的仪式之后,不敢迟疑,和抵达祖地不久的诸王一起从混同江(松花江)赶到黄龙府(吉林),一路上搜罗部众、派人通知各地屯兵前来勤王。
  两国檄文都送到金主面前,辽朝要报杀父之仇——金人为此深感骄傲。
  宋朝所列的罪状,引得众人都看向粘罕,这位丞相和宋朝的渊源太深了,当年有些奇异的交情,到现在盗窃火器、派人挑拨太子身世的事,也只有他干得出来——金人都认为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粘罕心里咯噔一声:“陛下,诸位王爷,与火器有关的事,都是真的。但是我不曾派人挑拨赵官家与太子的关系,更不曾在赵森的血脉上做什么文章。诸位,说句实话,赵森是宋宣宗的遗腹子,父亲已逝,母亲也算不上宠妃,即便他是赵佶的私生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准宋人会更爱戴他!觉得更亲昵呢。难道他心里会因此和赵官家生出嫌隙?”
  众人都说:“你说的有道理,可惜宋主认定是你。”
  “你这就是坏事做多了,即便不是你,也是你。”
  金主心里有些认同。
  四日人不离鞍,马不停蹄,昼夜兼程,赶到了被宋辽两家攻击的区域内,原本被称为平洲,现在改为东安寨的地方。现在凑了七万兵马,也是时候停下来修整一下,好好睡一觉准备迎战。
  金主斡鲁补一觉睡足,爬起来对亲信近臣说:“我摆下鸿门宴,迎接诸王,准备清理有不臣之心的人,辽宋两国就在这时候突然来袭,这其中似乎有些蹊跷。”
  这次议论没叫粘罕,他心里暗暗的对粘罕有些不满,偷偷买火器没什么问题,但耗费巨资研究、耗费巨资收买了三个火器工匠,至今没能研究出同等强度的火器,这就得不偿失了。更何况他还在太子赵森和官家赵佶之间做手脚,这实在是画蛇添足,存心树敌。在斡鲁补看来,赵佶即便是生不出孩子来,不得不抱养继承人,那对赵森也是仁义的过分,好的不能再好了,仅限这件事上的赵佶和圣人一样,虽然他别的时候缺德。粘罕非要较劲,惹来一场祸事。
  左右亲信都深以为然:“他们既然有不臣之心,那对着辽主宋主卑躬屈膝,私下勾结也有可能。”“太蹊跷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此时。”
  “倘若宋朝对我们关闭榷场,那成了一场祸事。”
  有人收了金四儿的钱,金四儿要求的不多,就要求宋金之间尽量和平别耽误他做生意,现在焦头烂额的劝说道:“陛下,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若是抓了那三名工匠,还给宋主,或许可以和谈。”
  完颜氏诸王都骁勇善战,就连妇人也都会骑射,建国的时间刚过十年,还没机会彻底养尊处优、养的轻慢懒散。
  兄弟和宗室们散乱在各地时,在传闻要谋反时,成功率不小,让斡鲁补数月担忧。现在聚在一起,却又成了引以为傲的臂助,可以击退强敌。
  主战主和的两派人争论不休,主和派认为和谈可以让这两国退兵,对面加在一起四十万军队,金国没这么强的兵力。主战派则认为金国的士兵一个顶一个的都是好汉,最起码能拼一个对等的伤亡。
  从辩论很快就升级到互殴,在东安寨行营中七个人打成一团。
  斡鲁补一手一个撕开,往旁边一甩,又撕开两个人,踹开第五个:“先救下黄龙府再说,太后太子都在黄龙府中!”能置之不理吗?
  ……
  宋辽两军就在黄龙府外聚首了,一起围困攻打这金朝的都城。两国的中军都决定向前迁移,在城外碰面。
  林玄礼早上吃吃抹茶小蛋糕,还配上了味道稍微有点奇怪的手工奶油,这是准备送给辽主的精致点心。[直捣黄龙了!岳飞你在哪儿?岳飞你为什么还不参军,不赶趟了!这次直捣黄龙你没来,下次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开始。]
  [快给我橡胶树,快进到研究出飞机,空运和陆运物资,要是能这样,我能吞并整个金朝。]
  [还能继续打,兵力足够,但因粮于敌这方面做得不够好,再深入,补给线跟不上就危险了。]
  汴京城送来的书信比过去更慢,总算送到了。
  林玄礼在战争中做不了什么,只是保持警惕,等待消息。
  现在拿到急信,沉甸甸的,往外一倒有甲片、铜哨,一看之下大喜过望,甲片明显是冲压成型,然后用机械钻孔。“太妙了!太妙了!!森儿!我们有蒸汽机床了!朕终于等到了!!”
  大宋一直以来都陷在工匠不够用的困境中,工匠赚的不多,还要承担不给工钱的劳役,其实很苦的,工匠常年陷入困苦贫穷中,他们打造兵器甲胄,除了成本之外就是耗费了太多的人力。
  匆忙看信,工部和物理院联手协作,终于把蒸汽机和机床接合在一起!!转速和冲压都可以做到,刮削也还可以,妙用无穷。
  童贯反应迅速:“谢天谢地!皇天不负苦心人!”
  太子擦擦嘴上的抹茶粉,起来和旁边的几名臣下一起恭贺官家。
  林玄礼乐的合不拢嘴,继续往下看,王繁英在信中说:蒸汽机是一通百通,一研究好了如何驱动,立刻安在车上,才发现现在的车都是两轮马车,特意做了四轮、六轮的车,用铁臂相链,往蒸汽机中添火便能行动,速度虽比不得马匹,启动和停下时都有些艰难,费煤太多,但值得一用。正在研究铁轨与铁轮,距离成功不远。翰林们对此议论纷纷,翰林画院来画了无数小品画,精美异常。给你寄两幅佳作,还有一幅缂丝火车图。
  官家美滋滋的看画和缂丝作品,缂丝是真精美,以后可以给自己陪葬用。“我离京不到一个月,竟发生了这些好事。可惜没能立刻看到。”
  赵森道:“叔叔,这是厚积薄发。说不准等您得胜回朝时,海商能带橡胶树到您眼前。”
  林玄礼陷入快乐的yy中,又有大量糖分带来的慵懒和幻想。靠在交椅里昏头昏脑的快乐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冷静下来,笑嘻嘻的摆摆手:“别让我乐昏了头。敖卢斡要来见我,金主也快到了,三国鼎立风云际会,往前五十年,往后五十年,都不会有这样的大场面。”
  赵森顺从的点点头:“辽主和金主都是聪明人。”
  魏季礼不赞同的说:“三国磋商,犯不上劳动官家出面,自然有我等臣子们前往应答。”
  其他人纷纷附和。
  正在此时,金国派遣使者,送来三家‘逃奴’。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写了四千多,其中一千因为过于无聊被我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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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3章 黄檀盘龙棍(虫)
  叛逃的火器营工匠三个,连着家眷总共十二个人,被带进来的时候几乎是拖进来的,挟着他们的兵丁一撒手,十二个人萎靡不振的瘫软在地上,活像个在三伏天太阳底下晒了一天一夜的小白菜,蔫的一点人样都没有。
  金使冷静有礼的一拱手:“此事乃是丞相粘罕个人所为,并非我主的本意。我主一向以信义为先,最恨这些不忠不孝的叛国败类,早先不知道鼠辈猖獗。现在知道了,立刻命下臣将这三人,及其家眷送还本国,听凭宋主处置,现如今这三家都是活的,要杀要剐,都是宋主的恩德。”
  林玄礼摇着蒲扇见他,微微有些诧异,现在宋军拿下了六个州,十九座城寨,三个完颜氏亲王的老娘老婆儿女都落在自己手里,算上运回去的金银,获得的十万牛羊,三万匹能用的好马,这次打仗刚刚赚了一些,就是金国穷了点,要不然还有得赚。这拿下的州城或许会还给金国一部分,一半,难道金主要服软?他们想要拉拢宋朝,倾全力打击辽朝?不能吧,我又不是什么跳反高手,我基本上是始终坚持怼金国的,虽然榷场还开着,还保持交易公平,毕竟赚钱嘛,不寒碜。
  他也很好脾气的问:“金主竟然不知道此事,倒是我错怪他了。金主盛情美意,朕心领了,他还有什么话要你转达?”
  金使的目光停在官家身旁的小座钟上,这是比滴漏更先进的计时工具,又精准,又漂亮,赵官家身旁放的这一坐,比他送给金国的小座钟简单朴素一些,造景也只有仙鹤灵芝凤凰,空地也只是五色彩绘。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恳切的说:“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收留宋朝的叛贼,不过是金朝一名官员私下的行径,与官府、百姓没有什么干系。宋主不曾派人讨要,直接兴师动众,劳师远征,斩城拔寨,生灵涂炭,这是宗主国的城府么?”
  林玄礼心里始终记着靖康之耻,现在能还回去,就是一件大好事,讲什么道理。当然自己也有分寸,抢些金银财宝就行,不会烧杀和迫害少女。
  官员们纷纷替皇帝回答问题,古圣先贤说了超多的话,各种问题都能找到几方面的答案,只要读的书够多,就能抓到完全符合自己意思的‘古人云’。
  林玄礼听他们婉转表达‘你们活该’、‘对这就是大国风范而且非常合理’、‘你们为什么会让人觉得派人讨要也不会还回来,请你们反思一下’。
  神色如常:“他们说的正是朕的意思。”
  金使镇定的点点头:“外臣明白了。”
  尴尬的安静了一会之后,林玄礼开始想:[要不要搞个金国的公主回去收藏,反正后宫里各国女人都有,这要是弄个金国妇女回去,那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你且三思而后行!只带走一个公主对于金国没多大侮辱性,他们国内一操作舆论,就说是和亲,完事。靖康之耻真正的耻辱,不是被强行掠走了多少公主,是那俩傻叉的智障操作、是道士做法开城门、皇帝自己送上门去、又拿着公主郡主折赔偿款的价格,没法完全复刻那些事,那你就是个普通的好色皇帝,抹黑了自己,没能恶心别人。]
  [说得好,真男人就要干男人,把粘罕弄死或者带走,侮辱性更强。完成咱的大计划。回去再叫古金温她俩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说,万古流传。]
  朝臣们想:金国服软了,差不多可以退兵,还给他们三四个州,具体多少还的具体分析,看金国现在能集结多少兵力、战斗力如何。其实官家这次出兵还是仓促,应该先使离间计,如夫差杀伍子胥、勾践杀文种那样,先除掉斡鲁补身边的忠良,留下奸臣,再徐徐图之。
  或者就好好的维持现状,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金使不吭声也不告退,就盯着官家身后支架上的五根盘龙棍,棍身是棕红色的木棍,被盘的有些油光发亮,上面还有隐约的刻痕,像是用金丝和螺钿填充作画,似乎是云龙纹,也可能是取材自青铜器的云雷纹。
  一丈长的棕红木棍,木料花纹各不相同。旧些的最朴素,是赵官家自幼用惯的硬杂木盘龙棍,最新的一只看材质像是交趾黄檀,设计与木纹交相呼应,美极了。
  “报!!”一名校尉策马到营门,举着急报的旗帜长驱直入,到了中军大帐前百米处,滚鞍下马,一路高喊着跑过来。
  中军大帐的帘子是掀开的,窗帘也掀开了,便于通风透气。
  众人一同看向这急切的校尉。他狂奔到帐篷外,跪地喘着气,高声道:“启禀官家,东路军遭遇金国八千骑兵突袭,领兵的是完颜绳果。东路军还在交战,不需要援助,只请中军做好准备,谨防突袭。”
  林玄礼微微挑眉:“知道了。带他下去休息。”目光移到金使脸上:“你在等这个消息?”
  金使深深一揖:“正是。这便是我主的意思。”
  林玄礼摸了摸小胡子,淡然一笑:“很好,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滚吧。”这其实不算什么,军队永远做好了被突击的准备,只是不确定防备是否充分。金人又不是大傻子,也会观察宋军的薄弱点再发动突袭。官家在这里指挥战争,却不会详细到安排领兵的将领排兵布阵。
  叛逃的三个工匠极其全家都拉出去砍了。
  他们在金国这些年,有什么所知所懂的肯定都被压榨干净了,也不必问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什么叛逃。
  中军的狄帅和五位军指挥使都穿戴着全套铠甲,一起上前,中军现在的人数增加到八万人,其中三万亲军骑兵由狄说统领,另外五万人各有各自的军指挥使。
  童贯识趣的把手搭在放着铠甲的支架上,官家有锁子甲、鱼鳞甲和重甲三套铠甲,就好好的搁在架子上。
  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狄说,上前启奏道:“官家,三十里地之内遍布岗哨,四面八方,但凡有敌人来袭,臣等能早早得知,做足准备以待。”
  只要他们发现敌人,就算拼命也会逃回来报信。
  “启禀官家,靖康军位于西北方,五千骑兵五千步兵,时刻备战。”
  “启禀官家,汾阳军位于南方,八千五百骑兵,五百火器手,时刻备战。”
  “启禀官家,幽州军位于东方,一万步兵,有战车火炮,时刻备战。”
  “启禀官家,延庆军位于正北方,三千骑兵,七千步兵,时刻备战。”
  “启禀官家,瑞犀军位于东北方,一万骑兵,一千重甲,九千轻甲,时刻备战。”
  五位指挥使不敢请战,只是依次禀报自己统辖的军队,方便官家指挥。
  林玄礼听完这些,默默骄傲,每年养这些人和马,给武器更新换代,就耗费甚巨!我现在好有钱!“你们五人立刻回到本部,各自坚守阵地,等候诏令。”
  五人:“臣遵旨。”一身铠甲稀里哗啦的走了。
  林玄礼心里早就拟定了各种方案,又下令道:“派人去告知辽国此事。”
  “遵旨。”
  林玄礼商量道:“朕打算命令围困黄龙府的宋军,攻城可以暂缓,全力绞杀城外的金主。斡鲁补一定急于打回黄龙府里,在城外前后夹击是个好主意。卿等以为如何?”
  狄说提出反对意见:“官家三思,倘若暂缓攻势,黄龙府中的金朝朝廷若发现城外有了援军,也有可能前后夹击宋军。中军不能动,两路军难以形成夹击之势。现在围困黄龙府的,十万辽军,五万宋军,而金主从混同江一路收罗兵力,约有二十余万,不足三十万兵力。兵马太多,难以形成夹击之势。”
  “臣附议。”
  “臣以为官家的战法更精妙。”
  众说纷纭,枢密副使以及军事方面的顾问、枢密院的兵法研究者,支持狄说,还有些人赞同官家。硬是探讨了一刻钟都没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太子,你怎么看?”
  赵森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东路军、西路军和中军原本是为了相互策应,现在不能策应,因为官家在这儿,中军动弹不得。倘若官家愿意移驾,整个局势会比现在灵活,等于是下围棋时养成大龙、留了好几个气。可他也不敢说出这个大胆的设想,皇帝和太子亲自去策应驰援某一军?置于险地且不说,被救的将领将来也难以面对世人。
  林玄礼看出他满脸的纠结,笑道:“众说纷纭,森儿有什么胆大假设不妨直说。”
  赵森应了一声,站起身:“遵旨。儿臣以为。大宋中军、辽中军,以及各自的东路军和西路军,合在一起共计六路兵马,金主若要分兵迎战,他的人手不足。他的计划应当是给其中几路军队只派出一万人的骑兵去袭扰,集中兵力针对其中一路。我们很难预测他究竟要集中军力,针对哪一路军队,又何谈设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