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绚烂，照亮了半个夜空。
  「嗤啦滋滋」，无数雷丝缠住一团青黑雾气，使其脱身不及。拳头大的雷球紧随其后，「霹咔」，只一击便狠狠地将雾气团给轰爆开来，空中传出器灵凄厉痛苦的惨嚎叫声，很短促，消弭在雷光滋滋声中。
  接二连三的雷球轰在那一片区域，轰鸣声不绝于耳。
  陈青桥已经赶到那附近，挥手间布下一圈圈无形水波，觉着有些奇怪，器灵这么好对付吗？
  游梦长松开点按在青黑气体上的指头，传音还在扩大攻击范围的闾子进，道：「干得漂亮，驴爷出手，重创了那头嚣张的器灵。」
  没指望一下子能干掉狡诈的器灵，活了上万年的存在，自有保命手段。
  但是这个惨痛教训，也足够器灵受的了。
  「游爷，还能算到器灵的行踪吗？趁他病要他命，咱们接着干。」闾子进没有继续浪费法力，兴奋地传音问道。
  「那家伙损失了不少能量，用神通秘法逃出五十里之外，再则他的本体在万转回廊，要不了他的命，你叫陈观主回防吧，等咱们返回外界，再与器灵好生算账，不急着一时。」
  游梦长传音道，他是想教训一下器灵，挫一挫对方的锐气。让器灵不敢在三十里内发起攻击，减少接下来凡人的死伤。「混蛋，你们统统该死！」
  器灵暴跳如雷，接连遭受诡异攻击和驴子的雷法打击，他心有余悸，从远处掀起所能拿出的最狂暴攻击，双方已经撕破脸，他要不顾一切倾覆整个树岭山，绝对不让那些家伙好过。
  本源珠彻底崩坏，秘境对他的束缚减到最弱，他有能力借助宝物本体影响到秘境，发动一些推波助澜的攻击。
  地面剧烈震动，一道道裂痕自东往西蔓延，残留的城镇废墟纷纷倒塌。
  狂风呼啸，卷起黄沙旋转着集聚能量，阳煞气随之流动。
  「丢掉瓶瓶罐罐，快，逃命要紧！」
  「不要乱，谁他娘的敢抢道，老子斩了他！」
  「不许喧哗吵闹，抓紧跟上。」
  维持秩序的低阶修士，接到山神的传音命令，呼喝声从大山各处传来。
  呼哧呼哧声，一队队饱经磨砺的凡人，扔掉器具，拖拽着老小，摸黑在山路上奔跑，他们平常劳作，跑惯了山路，在修士的维持弹压下，乱的队伍不多。
  守在峡谷口的两队修士，或抓或扛或背着赶到的凡人，蜻蜓点水般飞快掠上黑桥，没入峡谷深处，很快又两手空空返回。
  紧急时刻，顾不得轻拿轻放，以抢时间为主。
  站在横石上的张观主，偶尔打去一手法诀，维持着被不停踩踏的往生桥，心底古井不波，他尽自己能力救助凡人，多救一个算一个。十五年的不停祭炼镇魂殿，持续扩张小鬼域，他对青铜灯的掌控进一步加强。
  他已有能力将自己开辟的鬼域，隔绝鬼气阴寒，划分出适合凡人歇脚的区域。
  莫术感受到远处迫近的动静，看一阵峡谷口这边有条不紊的忙碌，又看一眼下方气定神闲的张先生，回头往东北看去，空中飞来驮着近百人的巨大乌龟，只轻轻一抖，便将人送到地上，巨龟返回去继续驮运远处深山中的凡人，他默默冲空中拱手。
  他和另外四名山神，不敢随意浪费力气，等到将破碎的本源珠彻底拿掉，整个秘境将以极快速度崩塌，他们几个要燃烧神魂施展烛阴鼓，替张观主抵挡秘境崩塌的天威，那才是事关所有人生死的重中之重，
  约刻余钟，阳煞气形成的小型风暴从东边挟裹黄沙滚滚冲向大山。
  陈青桥手中酝酿的大威力法诀猛地打去，一道璀璨的白色火焰蜿蜒着往风暴中间烧去，以水为火，可以克风，「轰」一声爆响，小型风暴崩溃消弭小半。
  接连两道白焰将风暴驱散。
  然而后面又有新的阳煞气风暴滚滚而来，地面震动的动静已经波及山脚，护山黑气流淌着幽光闪烁。
  「老陈，节省法力使用，不要做无谓浪费。」
  闾子进传音阻止。
  陈青桥心底一叹，他的阻挡努力只是杯水车薪，传音道：「我去帮着运送路程远的凡人，驴爷，麻烦您盯着点。」
  闾子进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死伤在所难免，他只听从山顶躲着的游老头分派，不会分心它顾。有他镇守此地，谅那头吃了大亏的器灵不敢近前来搞事。
  滚滚风暴冲击着大山的护山黑气，一阵接一阵，渐渐的南边、西边也有风暴形成，蔓延而至的地面裂痕开始冲击山脚。
  几番冲击，首当其冲的山体黑气补充不及，树木折断，山石崩塌滚落。
  惨叫声、哭嚎声、呼救声从各处传来，凡人开始出现大量死伤。「快，跑起来啊，身上的东西统统扔掉！」
  「到地方有吃的，逃命要紧！」
  低阶修士的声音都喊哑了，他们不敢丢下凡人，唯有一遍一遍吆喝。
  「蠢货，不要管石头砸到的伤者，跑啊，拖着女人！」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大山各处上演着一幕幕人间悲剧。
  山顶上，游梦长对各种惨叫、呐喊充耳不闻，他在利用器灵的气息推算器灵下落，只要那家伙好了伤疤忘记疼敢出现在十里之内，他便招呼闾子进抽冷子给器灵一记狠的。
  死伤再多凡人，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是器灵气疯了在造孽，关他甚么事吗？
  他只知道造的孽多到一定程度，报应会提前降临，他是身有体会。
  第877章 秘境将崩
  巨龟从天而降，「咔嚓」一阵折断声响，压碎山道边上的一片小树、灌木，落到凹地里，龟不动回头招呼道：「傻愣着干什么？快上来，我送你们去树墩峡谷。」
  负责押送队伍的三名低阶修士反应过来，叫道：「快，爬到上仙背上去。」
  拖家带口逃难的凡人队伍爆发一阵欢呼，惊喜冲向十数丈外的巨大乌龟，纷纷叫喊「感谢上仙救命之恩」，「恩人啊，咱们得救了」。
  山路震动不休，不时有大小岩石从高处滚落，一路上已经有不少人被石头砸死砸伤，重伤者抛弃在来路任由其自生自灭，轻伤者由亲眷搀扶着一起逃命。
  十多年时间，龟不动每到天灾狂暴雨天都会显出原形在上空游弋，施展法术抵挡灾害，早就为生活在山上的凡人和修士们认识，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以前高高在上的龟上仙。
  龟不动身周飘出无数索状水雾，将奔近的凡人一一卷起，轻轻放到弧形龟背固定住，不过片刻，将百多人装得济济一背，平稳腾空飞起，迎着肆虐狂风往西北方向而去，黑色而巨大的山峰在下方影影憧憧。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叫声，很快被三名低阶修士喝止。
  龟背上风沙不进，不晃不摇，飞行速度极快，数十里路程，不过半个字时间便赶到了，这还是龟不动照顾凡人孱弱的体魄加以照顾，他来回一趟花的时间主要是浪费在凡人到他背上安置的过程。一趟一趟运送山里逃命的凡人，龟不动没去记他到底救出了多少人。
  近两千年的漫长岁月，他早已经修炼得心如古井，除了极少数在意的东西，他不会多看不相干的人或妖一眼，但是一次次天灾下救助凡人，特别是这次目睹凡人面对灾难的血腥、生死挣扎，心底颇有触动。
  那头碎嘴驴子经常与他念叨江湖路上的见闻，各地迥异的风土人情，也会说一些「功德」、「业障」、「发乎本心，适可而止」、「若离人世苦，难悟人间道」之类，不知哪里听来的零零碎碎东西，囫囵吐枣又显摆给他听。
  他反正只管张起耳朵，为了不冷场偶尔「嗯哦」应和一声。十多年听下来，他学到了许多对自己有感触的知识。
  他真实感受到了他人的「人世苦」，比之在妖族地盘见识的为争一口吃食的猎杀，是另外一种残酷，凡人的生命如蝼蚁太脆弱了。来来回回运送凡人，他的龟背上沾染了血污、泥土、腐叶，还有泪水屎尿，直到天光大亮才停歇下来。
  五十里方圆的山脉满目疮痍，各大小山头开裂垮塌了半数，树木横倒折断，到处都是残尸、碎罐、丢弃散开的干粮袋子，护山大阵的黑气已经不成形，东一块西一片。
  陈青桥收起两张连接成的巨大皮子，忙碌运送凡人大半个晚上，他的法力消耗比龟不动大多了，救助的凡人与龟不动不相上下，他用法力裹着搜寻出来的最后几个受重伤的活人，冲龟不动叫道：「老龟，咱们走了。」
  龟不动化作人形沉默跟着后面，那头疯狂了半个晚上的器灵，也消停没有继续发癫。
  风停了，地面震动消失了。
  飘在空中的黄沙，纷纷扬扬往下落去。
  赶到峡谷上方，闾子进和游梦长也飞了过来。
  「辛苦诸位道友倾力救助，否则这场灾祸不知要死去多少凡人，唉，总算是要结束了。」
  莫术和另外四名山神拱手道谢，十二万凡人，在昨晚的变故中折损万多人，已经大大降低了损失。
  他们以前商讨过，想将凡人悄悄地一点一点运送走，担心器灵在凡人身上做下隐蔽手脚，到时察觉他们的企图，反而比较麻烦被动，干脆统一时间组织凡人撤退，用计谋击伤愤怒的器灵。
  游梦长嘿嘿笑着回礼：「
  客气，后面的麻烦交给几位了。」
  有了他昨晚谋算的第一次攻击得手，那头器灵心有顾忌，从远处发起的攻势减弱不少，后面偷偷摸摸两次潜近，全部被他算出来，交代闾子进将器灵给打走。
  莫术笑着道：「应该的。诸位稍等。」
  身影消失在原地，片刻后，整个天地似乎震动了一下，不知哪里传来了古怪的隐约嗡鸣声，让几人心头发毛，有种大祸临头的心悸感觉，都明白秘境将要崩塌。
  再出现时候，莫术已经化作一团燃烧的黑色和淡金色火焰。几个木盒分别抛向众人。
  「诸位珍重，请收下本源珠碎片下去吧！」
  龟不动面前有两个木盒，他知道另外一个是送给沉睡中的鲤王，二话不说一把将盒子收起，拱了拱手，跟随连说「太客气了，诸位保重」的闾子进身后，闪身下到峡谷黑气中。
  他注意到游梦长新收了两个木盒。
  心悸的感觉越发明显，在张观主伸手做请的示意下，踏上黑桥走入深处。
  陈青桥已经将手中的伤者交由闾子进带走，他独自落在最后，耳畔传来莫术的传音：「傅诠，剩余六块碎片，全部交由你分配，请护持咱们秘境剩余的后裔血脉，拜托了！」
  种种往事浮现，陈青桥神色肃穆，收起木盒，拱手深深躬身行礼做别：「傅诠决不负诸位所托。」他替前世接下这份沉重的因果。「快走，器灵在酝酿大威力攻击，他是困兽之斗，我们几个陪他玩玩，受了几百年的窝囊气，临到头了，总算能够亲手拿回一点利息。」
  莫术传音说完，与另外四团火焰分别投入漂浮空中的人面黑鼓。隐约的鼓声震人神魂，黑鼓迅速膨胀到丈许大小，鼓面那个闭着眼睛的人脸，仰头斜着朝天，诡异至极，边缘盘旋雕龙散发摄人的幽光和火焰金芒。
  陈青桥不再废话，闪身到了下方，与清闲漫步的张观主拱手一礼，踏上往生桥走入幽暗的小鬼域。
  小泥儿终于从沉睡中醒来，飞出小瓶，化作人形好奇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这里是……观主开辟的新空间小鬼域？」
  「是的，鲤王你感觉怎样？」
  「在这里我不困了，这地方隔绝了影响。那头器灵太可恶，等本王逮到他，不拔了他的皮做蜡烛点一百年，哼。」
  小泥儿虽然不喜阴气的环境，但是能摆脱那种困倦到骨子里的感觉，她整个人轻松得仿佛新生了，看向上下打量她的游老头，叫道：「喂，老头，你在这里能帮我找出器灵种下的秘术印记吗？」游梦长嘿嘿笑着搓动手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
  小泥儿心中大喜，立刻换了甜美笑脸，开启小嘴抹蜜的淑女模式：「游老您放心，只要帮我拔除印记，必定有重酬……」
  她是第一次对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老头客气。
  麻溜马屁话还没说完，整个百余里的鬼域空间突然一阵摇晃。
  一团一团坐在地上死里逃生的凡人，发出惊叫声。
  第878章 悲催的器灵
  漂浮在空中，张闻风看向下方龟裂着垮塌的山头，泥石轰然崩落，紧着其它山头纷纷崩裂，一座接着一座，很快便连成了片，以树岭山脉为起始往四周蔓延，短短半个字时间波及到了百里之外。
  黄沙灰尘滚滚，秘境末世之劫带来的毁天灭地恐怖气息令他毛骨悚然。
  他身周笼罩着一层流淌青铜光泽的结界，三百丈之外，黑色、金色火焰在人面巨鼓边缘熊熊燃烧，烛阴鼓绕着他转大圈子，拖拽长长的火焰残影，发出「咚、咚、咚」很有节奏的震慑鼓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