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
  扶川感觉到整个会议大多数人的关注都在两个人身上。
  她，以及费恩。
  莫亚第一次看见扶川，但因为千里明楼在边上，他的瞳术没法细看，只简单瞥过，就宣布会议开始。
  “邪魔的事，大家都知道，不需要我多说，你们也都有情报局探查过，可能在我神殿内的探子也给你们输出了情报。”
  这老头可真直接。
  在场不少人表情不太自在，但这么一开口，某些外交层面的体面就被撕下来了，莫亚继续道：“然后以海妖一方的证词，控诉机械族当时深入东海深海区域夺走了邪魔凰无厌的传承石板，且在我与三大帝国三位强者的围堵下联系了巅峰大将把人就走，传承石板亦被带走。”
  “经过这段时间，我神殿一方对机械族的调查，锁定一个人物，贵族弗里斯可在？且事发期，费恩王子以及以上这些人物的去向还请告知。”
  他抬手一拨，悬浮光脑释放一片片个人资料光屏，上面赫然是一些机械族潜在高手的资料，以扶川当时亲历且通过洞察眼看穿黑夜兵团一些人的面具伪装。
  这上面的人物十之八九都对上了。
  就凭这个调查，扶川相信神殿一方，至少莫亚这边负责调查的神殿团队跟费恩一方不是一挂。
  也对，费恩这些人意在称霸世界，跟神殿本就是对立的，内部机械族殿主那一脉势力可能会维护，但神殿整体不会偏向机械族。
  其他族群跟三大帝国的人本以为神殿也就过过场子，没想到调查有点东西，连人头像都搞出来了。
  不过机械族这边集体冷静状态，并未紧张，好像这些人都不是自家机械族的一样。
  费恩说：“基于其他人当前都不在这里，就我在，那就我先来解释吧，按照神殿调查的时间段，就算再往前延申几天，我也有证明诸位请看，这是我经过我机械族一些通道的记录，因我机械族擅科技，关卡洞察很严，经过某些特殊区域，不仅会有彻底的数据扫描，也有信号标记的审查，当然，你们可以说这些记录是可以被我机械族认为更改的，但还有一个秘密是我的机械族的芯片之中会有数据库记录我们的坐标路径，这是为了我们的机械族帝王用核心数据网管控我们这些族人的动向，基于邪魔之事严重性，神殿若有需求，可以跟我族帝王申请，而我本人也愿意开放这一部分数据方便审查。”
  “诸位也都知道，我机械族的芯片在芯片法则的影响下，在诞生后，是无法被任何外力更改的，包括我自己。”
  简而言之就是机械族公共设施跟他自己的芯片都可以为他自己作保。
  这个证据很铁，起码比海妖一族的三大妖王供词要铁得多。
  气氛一时安静，大概很多人觉得为难虽然大部分人都不太想跟机械族撕破脸，但海妖族又没咋可能污蔑机械族，万一机械族真的投靠邪魔，那邪魔如此可怕，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如果能查出结果最好，合力之下还是能对付机械族的，但现在……
  这么为难的气氛，夜非循忽然问：“赤枫帝国的诸位，你们怎么看？”
  “我说的是你，时镜殿下。”
  正低头看摁标签翘角的扶川抬头，此时，她又看到智能武装里面的信息了。
  别吵架别吵架，殿下千万别吵架。
  扶川斟酌了下，说：“我看明白了，其实我是信的。”
  这人竟然会帮机械族的？难道贿赂到位了？
  莫亚：“比如？”
  扶川：“因为他们百分百不孕不育。”
  其他人：“？”
  费恩跟一群机械族的人：“……”
  虽然是事实，可她是怎么打着帮人的旗号骂人的？
  可是又有点道理。
  “的确，如果机械族能更改芯片内容，那他们就可以自发复制了，比我们这些生命种族更方便繁衍，可他们没有，显然芯片数据是可信的，可以确定费恩的踪迹。”
  “那就等神殿去核查好了。”
  唯独巫妖多看了扶川两眼。
  莫亚看了费恩一眼，“已发审核要求给贵族帝王，那包括弗里斯等人的辩解，你们准备好了？”
  边上的机械族大将道：“已跟族群申请调查这些人的踪迹，已有回复，这些人隶属我机械族对异端创立的秘密稽查组，于一年前启动调查，三个月前到来东海，这里有他们这一年间行动汇报跟行踪记录，以我机械族的特质，一旦有任务指令一定会严格执行，不会有偏差。还有一份是他们在事发期间之前发回来的信号内容，都比较断裂，可能遭遇了袭击，我们比对了下时间，发现在诸位大人发现邪魔石板之前，他们的信号就已经不对劲了，且主动跟我族发布了求救内容，但他们发布信号时的坐标并不在事发地，而是在这里。”
  他点出了坐标位置，众人的表情忽然有点奇怪。
  因为那里是赤枫帝国当前在东海的安全区范围。
  这气氛就……
  英尘当时就想力证这跟自家没关系，谴责对方污蔑，但他还没说话。
  周琳琅：“抛开他们为什么失踪不谈，为什么要闯入我们这边的安全区领地？”
  这年头还流行自证吗？当然是抛出新的问题让对方自证。
  机械族大将：“估计是误入。”
  周琳琅：“那说明在此前他们就被袭击了才慌不择路，那既然后面误入后有能力发送信号，为什么被袭击时没有发送信号？你们求救还得挑风水宝地吗？”
  “迷信这种优良传统，不是我们人族专利？”
  “如果不迷信，那就是故意发的信号，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他们虽被袭击，逃亡中故意逃往我们这边，意图祸水东引且栽赃嫁祸。二是他们并未被袭击，属本身另有阴谋，故意入我赤枫安全区发布信号挑起动乱。且不管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以贵机械族闻名于万族的特质且刚刚你们也自认了有任务指令必须严格执行，必然是上端有任务，要么就是芯片出问题了，可你们也说过外力改变不了芯片，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你们机械族发布给这些人的上端指令任务就是如此。可见贵族统治阶层必有人带头，当然我们也不能无端把阴谋往上层延申，以国际法规安全守则，不当以阴谋论臆测整个族群层次以策划战争，那就只能认为这些人跟那个策划指令的贵族高层隶属邪魔阵营。”
  机械族等人：“……”
  不少人都忍不住关注周琳琅，雾瞳跟灼衣都看着她，前者思索，后者又瞥了扶川一眼，发现这人有小动作。
  扶川差点笑出声来，低头喝水了。
  后面武曌等人集体瞪大眼，哦豁！
  这就是专业官僚的辩证语言能力吗？
  费恩盯着周琳琅好一会，眼底暗闪。
  吵架吗？这不是吵架，这是正常的辩证审判。
  有不少种族当即觉得有理，也开始质问起来，不过他们当前情绪还算稳定，毕竟机械族强大，他们不敢太上头。
  莫亚翻了下资料，语气很平，“机械族的，怎么说？”
  这种会议，其实就是当前碍于某些阻力（机械族殿主）在有限的范围内极限调查后，合理利用群体的压力逼迫单族进行自辩，且结合群体的力量，让其他掌握情报的势力有底气拿出证据或者质问对方。
  面对这些人的质问，费恩不说话，机械族大将初始皱眉，但很快板着脸道：“我记得邪魔凰无厌当年可利用时间法则将任何物体或者生命体回溯到一定时间，我想，这个背后的邪魔继承人大概率也利用时间将我族的成员先回溯到芯片生成的时候，再改变它的指令，然后时间恢复到近期……邪魔的可怕，大家是知道的，他搞不好就控制了我们机械族的人，不仅栽赃嫁祸，还控制驱使了我族部分成员，以达成他的目的，试想此人能从四位妖王以及莫亚大人诸位的眼皮底下抢走石板，可见其可怕。“
  这整体不是又被拉回来了吗？
  夜非循不忘补刀：“不死凰族的血脉真是可怕，啊，不好意思，我不是说这继承人一定是你们不死凰族后代的意思，就是感慨一下，想来凰无厌那般狡猾挑剔的人，不会看中其他血脉吧，反正我们夜氏的肯定看不上。”
  镜夜白：所以时间这种手法真的能完成对机械族的控制？”
  不死凰族摊上凰无厌这么一个祖宗是真倒了血霉啊。
  赤枫帝国这边的人厌烦但无奈，只能针对这个命题反击。
  神武大将：“这就确定时间系了？这太武断了吧，贵族这番判断误伤我族不要紧，毕竟我们也习惯了，这万一误伤别人就不妙了，让我算算掌握时间的都有哪些族群跟特殊能力者哈，时间诡蛇是一个对吧，听说神殿这边也有擅时间的，上尧神子你也是对吗？”
  上尧眯起眼，不说话，神武大将继续道：“这么一算嫌疑者还挺多，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神殿扯进来，不然就跟之前两大帝国打架结果打坏了我们赤枫的灯，又间接差点坏了神殿的光塔，你们在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啊，开会呢，给过东道主面子吗？”
  “没见过审判会议，有罪的人还去给主办方定嫌疑的，我听着都生气！”
  说完，神武大将忽然觉得好舒服啊，忍不住看向扶川，眼露赞赏。
  后面看到他小眼神的神武无川等人：“……”
  两帝国跟机械族的人：“……”
  这种语气话术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莫亚：“赤枫的不要学个别人说话方式，阴阳怪气的不健康。而且你大将了，有点前辈架子。”
  扶川：“？”
  点谁呢？
  关我什么事。
  她当没听到，却感觉到千里明楼意味不明看了自己一眼，估计撞船那会这人也瞧见了。
  十有八九编排自己在家唯唯诺诺，在外重拳出击。
  她低头喝水，不参与谈判，主打一个尽量不吵架，
  虽然嫌弃赤枫这边茶里茶气阴阳怪气，但莫亚并未有偏向，只看着机械族道：“弗里斯这些人自辩不合理，驳回，你们得为此负责不仅需要上交当前投递的数据，我们神殿还需要去贵族核心数据库彻查这些机械族族人从诞生到现在的所有记录，而机械族如果在一定期限内无法通过贵族的秘法强召这些机械体，我神殿将会合理对机械族展开种族调查。”
  “仅此通知。”
  机械族众人顿时沉下脸，机械族大将牙根紧了，还欲说什么，费恩忽然应下了，“自然，我们族群一定尽力配合调查，且为了配合调查，我们机械族近期研究出了一个新设备，具体针对物质分体跟灵魂分体有检验能力，毕竟以我机械族为例，近期总有人猜疑我机械族杀人害人夺宝，幸好我机械族有芯片法则可自证，但貌似对其他族群没有芯片法则可以庇护，所以我们就研究出了这个设备。试想，以海妖诸位妖王的口供，那人一定十分特异，大概率属于特殊生命体或者拥有超强稀有血脉天赋，当前符合这种条件的人并不多，如果审查的时候，对方有分体或者灵魂寄宿之能，用不在场证明摆脱嫌疑，那这件事永远不可能查到真相。”
  扶川垂下眼，眼底微深，这设备？机械族会闲着去研究其他生命体的这类设备？就当是他们闲，但也太及时了……这种设备的作用单一，不太符合在场有能力研究这些设备大势力的需求，倒像是……临时从别的地方买来的。
  扶川不动声色瞟过劳伦斯，后者好演技，滴水不漏，而费恩说着看向巫妖。
  “巫妖大人，虽然不能详细查看你的灵魂，但您对那个人就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巫妖化形后是个糟老头，远不如蛇妻美艳绝伦，妖媚无双，他翻着白眼：“除了是个女的，还有线索？你别胡搅蛮缠，想趁机逼我让你们查看灵魂。”
  费恩：“那你如果直接接触到嫌疑者的灵魂或者血液，可有感觉？”
  巫妖这次不说话了。
  显然他能，但他似乎很犹豫的样子。
  其他人见状，将夜跟意灵帝国的人都开始劝说起来，其他依附他们的族群或者本身怀有个别心思的都在劝说巫妖。
  这就是为什么凶残的海妖联盟前来参加的原因，因为大势所趋。
  巫妖冷冷道：“如果你们能把确切的嫌疑人搞到我面前，我当然不介意尝试辨认，但你们显然不能。”
  莫亚：“是否有其他线索？”
  他的眼神很有压迫性，因为边上禾岁等人也若有若无瞧着他们。
  打，四大妖王肯定是不怕的，但都上了东海会议了，如果真的惹祸上身，海妖联盟内部也不会支持他们。
  巫妖迟疑了下，说：“最初，我吃掉了那个异端头领，尝过她的心脏味道，后来这女人跟蟑螂精一样怎么也搞不死，又跑了，我就追，追着追着，后面……事情大概是就是这样。”
  虽然他尽量简化，但众人还是感觉到了他对“蟑螂精”这个称谓的咬牙切齿之恨。
  而周琳琅好像被击中了久远的记忆，低头喝茶了。
  蟑螂精什么的，有点历史感。
  扶川揉了眼角，瞥了巫妖一眼，没什么反应。
  “后来，这个女人死了，被机械族的搞死了，然后就是那个弗里斯把尸体带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