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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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远方 更新:2024-10-05 02:52 字数:4688
“对,就是南方那个廖家。”李谨言将廖祁庭来找他的前因后果都详细说了,最后补充一句,“我想让情报局在南方的人仔细查查他。”
“怀疑他?”
“倒不是怀疑他的身份。”李谨言笑道:“确定他是不是廖七少爷,只是一封电报的事。我想知道更详细的东西,例如廖家和宋舟的关系到底如何。这样也能知道宋舟的钱大多是来自哪里。如果将来大总统打算削藩,动武之前可以先考虑从钱袋子下手。”
兵者,国之利器。只要各省督帅手里还握有军队,华夏还是随时面临内战的风险。削弱各省督帅对军队的掌控权,不也是楼大总统和中央政府正在做的事情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可称之为“削藩”。只不过削减的是军队,而是不是土地。
楼少帅站定脚步,挑起一边的眉毛,侧过头看向李谨言,过了许久,才点头道:“好。”
隔日,李谨言特地去了一趟二夫人的住处。
枝儿重新换上盘扣褂子和宽脚裤,黑油油的大鞭子垂在身后,看到眼前这个姑娘,李谨言恍惚间又回到了刚醒来的那几天。
“少爷,您来了。”
在上海的那段时间,枝儿被逼着学了一口上海话,举止神态间也带上了一丝抹不去的痕迹。之前没见过她的丫鬟门房不清楚,二夫人却能看得出这些细微的地方,她自己也知道。
在那样的地方走过一遭,就算她拼命的想忘,清晨醒来,眼角也总是会带着没有干涸的泪水,
李谨言将带来的点心递过去,笑着说道:“这是特地给娘带来的,新鲜的枣泥馅。我记得你也爱吃这个。”
“可是,多亏少爷还记着。”
枝儿笑着接过点心,却小心的没去碰李谨言的手指,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立刻谨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装作不知道远远强过自以为是的安慰。没人愿意被揭开藏在心里的伤疤。
二夫人料到李谨言这两天会来,枝儿服侍他几年,一心一意的为他,如今……也只能说造化弄人,老天爷的善心往往落不到真正可怜人的身上。
“娘,我过段时间要出趟远门。”
李谨言一边喝茶,一边把他的打算告诉了二夫人。
最近国内局势还算稳定,湖州的顾老又一直想见他一面,李谨言计划在八月中旬去南方走一趟。一来为了看看顾老,二来也为将来在南方开辟生意做准备。
报社的文老板好几次和李谨言提出想在南方开办临时分社,通过宋老板和顾家,李谨言也和不少南方商家有了生意上的往来。但想要在南方把生意做大做强,有些事他必须亲自出面。
若是廖祁庭真答应他的条件,这一趟去南方说不准就要和他同行。排外一事古来有之,但有这个廖七少爷在,这些麻烦就很容易解决了。
“出远门?”
“是啊,因为生意上的事,要去趟南方。”李谨言笑着说道:“娘有什么想要的?儿子帮你带回来,听说苏州的绸缎极好,还有南方的首饰……”
“娘这么大年纪了,用不着那些。”二夫人摇摇头,想起箱子里那几匹李二老爷给她带回来的绸缎,再看眼前的李谨言,视线突然变得有些模糊,听到李谨言叫她,用手往脸上一抹,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二夫人不想多说,说了也只是让孩子挂心罢了,“你也不用记挂着我,自己注意安全比什么都强。虽然现在国内不打仗了,可南方那边……”二夫人咬了咬嘴唇,自从李二老爷出事后,一提起南方,她的脸色就不会太好。
“我都记着,娘放心吧。”李谨言说道:“少帅还派了两个班跟我一起南下,真遇到麻烦就把身份亮出来,没人敢为难我。”
当他对楼少帅提出想去南方走一趟时,楼少帅并没出言反对,只是又给李谨言指派了一个班的护卫,荷枪实弹的跟着。李谨言想说这太兴师动众了,却被楼少帅一句话就打了回来。
“这样,不会有人敢找你麻烦。”
李三少眨眨眼,不再说话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八月五日,萧有德带着米哈洛夫乔装返回关北城。
“这真是一个俄国将军?”
看到米哈洛夫的第一眼,李谨言就产生了怀疑。据他所知,米哈洛夫是个胖子,眼前这个完全和电报里描述的不一样。
他并不知道,比起被许二姐等人绑架时,米哈洛夫已经瘦了至少二十斤!
“他的确是米哈洛夫,前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家里还是颇有势力的沙俄贵族,他本人也有爵位。”萧有德重新将黑布套在米哈洛夫的头上,而对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还主动弯腰低头,方便萧有德动手,看得李谨言目瞪口呆。
随后,米哈洛夫被带回情报局,那里早就为他准备了舒适的房间,每天的伏特加和黑面包加熏肉都不会少。萧有德从他嘴里掏出不少有用的东西,也摸清了这人就是个软骨头,留着他,说不定将来还能派上大用场。
不过在那之前,得想办法给他洗洗脑,这项工作,情报局有不少老手擅长。
哑叔没和萧有德一道回来,他让萧有德给李谨言带句话,他要在后贝加尔多呆几天。一来要确保喀山能成功打入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内部,二来,后贝加尔这群人在他老人家眼里都是“好苗子”,他又起了收徒弟的念头。
“喀山那里还顺利吗?”
“其他还好。只是有个叫托洛茨基的人一直从中作梗。他怀疑喀山的身份,还要求反抗组织断绝同后贝加尔的来往,但被基洛夫拒绝了。”
基洛夫拒绝托洛茨基的的理由也很充分,这些人救了他的命!而且他们都是贫穷的猎人和伐木工人,和他们是一样的贫苦大众!
“托洛茨基?”
这不是那个苏联红军的缔造者,第四国际的领导人,公然和斯大林叫板,结果被契卡终结掉的强人吗?
“言少爷?”
“基洛夫和这个托洛茨基的关系怎么样?”
“恨难说。”萧有德想了想,说道:“不过他的意见却能影响到基洛夫和反抗组织。基洛夫之前拒绝他,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他现在在西伯利亚?”
“不。他在彼得堡,反抗组织现在的据点被沙俄的军队发现了,交火几次,死了不少人。基洛夫决定带领余下的组织成员向西迁移,进入伊尔库茨克。”
伊尔库茨克?
看来托洛茨基的意见还是影响到了基洛夫。否则他不会向中西伯利亚的方向走,而应该在东西伯利亚找个更隐蔽的地方暂时蛰伏,发展壮大势力,同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安德烈及其打手们斗争到底。
不过,只要这些人能继续在西伯利亚“艰苦奋斗”,吸引俄罗斯边境驻军的火力,就已经给华夏军队帮了大忙。
在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安德烈为了自己的前途,动用一切力量不遗余力的追杀基洛夫率领的反抗组织时,驻守在满洲里的戍边军趁机在额尔古纳河西岸频繁活动,并将活动区域不断扩大。偶尔也会碰到巡逻的俄国兵,双方却很少发生冲突。大部分俄国兵还会用手里的财物同他们换烟酒和罐头。
戍边军的卷烟,玻璃瓶装的烈酒,大盒的肉罐头,已经成为了这些俄国兵的心头好。
他们拿出交换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女人的首饰,砸碎的烛台,破碎的宝石,甚至有牙齿形状的金子。
这些东西的来源很耐人寻味,但谁在乎?
就这样,戍边军一边用香烟烈酒罐头同俄国兵们建立“友谊”,一边绘制着额尔古纳河西岸的地图。
不久前,一个营的大兵碰巧走进了额尔古纳河西岸的“无人区”,当他们得知这里就是俄国兵嘴里的恶魔之地,没有人愿意到此巡逻后,立刻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廖习武。
廖习武也不明白是怎么回是,许二姐等人开发“无人区”的行动是秘密进行的,杀人放火都是悄悄地,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公告天下。不过廖习武有个好习惯,老毛子的便宜能占就要占!不管怎么样,先把地盘占下来再说。
于是,在俄国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戍边军在额尔古纳河西岸的无人区叮叮咣咣干起了活。
近一米深的战壕,木头搭建的掩体,营房,甚至还有一个马厩。
总之,在十天之后,一座像模像样的边境哨所加防守工事完成了。
地盘占下了,廖习武也不含糊,直接上报楼少帅,请求派专人去勘测土地,立界碑。
“洋人不经常干这事?甭管是不是你的地方,先占了再说。”廖习武靠在电报室的墙上,一边念道:“还说什么处女地。我看,咱们占这块就叫处男地,纯爷们!对了,这话别发给少帅!”
发报中的兵哥:“……”
楼少帅收到电报后,二话没说,直接派出两名勘测人员和一个新编步兵团出发前往满洲里。同时下令晋升廖习武为戍边军旅长,少将军衔。
从收到电报到相关人员登上火车,用了还不到一天半的时间。
火车开出关北城后,楼少帅才给楼大总统发了一封电报,告知整件事的详情。
当初同俄国签订满洲里条约时,边境勘测问题就被暂时搁置,一直悬而未决。既然是悬而未决的土地,谁又能说得清楚到底是华夏的还是俄罗斯的?
这是个依靠拳头和大炮说话的年代,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靠嘴皮子是没用的。
说白了,脸皮不够厚,拳头不够硬,是没办法占到便宜的。
可喜的是,楼少帅跟在外公身边学到的是官场厚黑,德国军校教给他的则是“真理永远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于是乎,对于戍边军跑到额尔古纳河西岸去圈地的行为,楼少帅除了嘉奖,没有二话。
楼大总统接到楼少帅的电报之后,独坐半晌,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考虑良久,把电报纸撕成两半用火烧了。
不得不承认,楼大总统才是真正的“老奸巨猾”。当俄国人终于发现戍边军跑到自己的地盘上安营扎寨,赶也赶不走之后,立刻找上门来讨说法。
楼大总统两眼一翻,两手一摊,占你们的地盘?有这事吗?没有啊,至少他不知道啊。
证据是华夏的界碑?那也只能证明那里本来就是华夏的地盘,否则华夏的界碑怎么会在那里?
至于那块界碑为什么一直向西移动的问题,他又没亲眼看到,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要不等到召开议会,把这个会引起国家争端的严重问题提交议会讨论?华夏是个民主自由的国家,作为总统,他是不能独断专行的。
俄国人被噎得直翻白眼。
几百个议员,要讨论到猴年马月去?!
等到俄罗斯人终于耐性耗尽,要向华夏宣战时,已经是十个月后,而那时,华夏军队早已今非昔比,斐迪南大公夫妇也准备踏上他们的塞尔维亚之旅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高投入,高风险,高利润。商人皆知此理,廖祁庭也不例外。很多时候利润不会和投入成正比,但若想得到更多,就绝对不能吝啬手中的资本。
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样。
“三少。”
第二次登门拜访,廖祁庭对李谨言的称呼未变,态度却发生了改变。
“这么说,廖兄已经决定好了?”
“是的。”廖祁庭的态度不卑不亢,却能让李谨言明显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尊重,“我愿意接受三少的条件。”
留在关北城的这段时间,廖祁庭看到了很多他从别的地方看不到的东西。
繁忙的工业区和农场,鳞次栉比的店铺和商行,可容八匹马并行的街道,新式的有轨电车当当驶过,排成一列的马车井然有序,行人自觉走在道路两旁。背着步枪走过的士兵,穿着黑色警服的警察,一身土布工作服的工人,店铺的伙计,进城的农民,街边叫卖的小贩,挥舞着报纸的报童,在所有人的脸上,都能看到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在关北,看不到趾高气扬的洋人,看不到卑躬屈膝的巡警,看不到衣衫褴褛的乞丐。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为生存而奋斗,为更好的活下去而努力。在关北,只要愿意付出劳动,就不会有人被饿死。城外的收容所逐渐变成了外省移民临时歇脚的地方,很少有人会在那里停留超过一个月,即便是老人和孩子,也在找到力所能及的工作后第一时间搬出来,用领到的薪水在城外的居民区租一个房间安顿下来。
如今的居民区和刚建成时相比有了很大变化,房子多了不说,一些店铺和饭馆也陆续开了起来。还有不少外省移民开的小吃摊,生活关北城里的人也时常到这里来转上一圈,打打牙祭。
廖祁庭带着小栓子和两个保镖到居民区中转了一圈,在一个烧烤摊子前吃了几串烤肉,量足,味道也好。摊主是个鞑靼汉子,跟随部落从外蒙进入察哈尔,后又辗转来到关北城,在关北城外的农场里找了一份放牧的工作,烧烤摊平时是妻子和小儿子在照顾,他放工时才过来帮忙。